第九章、其媚无垠·旧朝所忆(1/ 2)
“这是什么药物如此厉害?”
瞿羽湘被制住了穴道,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连低声嘶吼的力气都无。
以吴征对医学的理解,人体都有自我保护的潜意识,遇到难以忍受的剧痛时,身体会自动采用昏厥的方法加以自卫。但瞿羽湘瞪着惊恐的眼眸,连眼珠子都有些微凸,偏偏意识极为清醒。吴征本也以为她会汗出如浆,甚至脱水也不奇怪,可看她全身上下一滴汗都无。
这种颠覆认知的反差显然又给他上了一课。
“求死丹!炼制不易,祝家也不多。她现下一身都是灼热剧痛,且身上一发汗便被蒸干,正五内俱焚,任她意志再怎么坚定,我保证她绝对不想再试一次。”
求生不得求死不能,吃了这种东西再被点住穴道,换了谁也想速速一死了之一了百了。
“太厉害。”吴征竖了根大拇指随口问道:“让祝家主人都说出绝对二字,谁都要信!”
祝雅瞳闻言微蹙眉头,对吴征的说法并不认可,淡淡道:“我敢说绝对是因为亲身试过,不是听来便罢。”
“什么?”吴征一惊诧异道:“你……你也试过?”
“是呀,我熬了不到四个时辰就快死啦,不得不把解药服了。我也不想再试第二次!”祝雅瞳微笑道:“要做大事,重要的东西需得了若指掌,该试一试的东西莫要怕苦怕累。”心中却道:娘为了你才当这劳什子的家主自要万无一失,吃些苦头算的什么。
不想随口一句话竟能听得这等秘辛,吴征心中敬佩更甚。以她三十余岁的年纪不仅把武功练到了十二品,成为当世一掌之数的高手之一,还能当上祝家之主,其中历经的艰难困苦,当真窥一斑而见全豹。
“你来弄吃的,我和她说会子话。”祝雅瞳帮着捡拾了些干燥的树枝堆好引着火焰道:“上回你做的菜很好吃。”
枯枝有粗有细,粗的在外细的在内,引火的也已摆放停当,一只山鸡两只野兔洗剥得干干净净用大片的树叶裹好,小包袱里各类调味品备得齐全,引火的动作也干脆利落。可见在野外的经验何其丰富?
野外生存的技能非得有丰富的经验才能办得又快又好,一个本该养尊处优的女子竟能做到这些?吴征对祝雅瞳越发感到好奇——她究竟经历了什么?看似光鲜亮丽的祝家内里又发生了什么?迷蛇梦眼的绰号虽是好听,却着实不是什么好话。
吴征一边烤着野味,一边远观。奚半楼对他十分关爱,可终究在身边的日子不长,且比起祝雅瞳来也少了份细致入微。至于别的昆仑前辈,包括顾不凡在内着实学不到太多东西。可跟前这位艳妇不仅指点之心甚诚,无论身份地位甚至是能耐还在奚半楼之上,多看,多听,多学,绝没有任何坏处。
祝雅瞳掰开瞿羽湘的牙关又喂入一颗丹药,静待了片刻女捕头身上的痛感明显减轻,凸涨欲裂的眼眶平复之后便露出深深的惧意,仿佛面前娇美端雅的妇人是一只露出毒牙的美女蛇。
祝雅瞳双手随意地一撩脑后长及腰际的青丝,遮挡住吴征的视线,揪起瞿羽湘的衣领,双目大放光华。吴征远远望去,只见她惧意深重的脸上变得痴痴呆呆,便知祝雅瞳又使出“离幻魔瞳”来。此刻方知她撩散长发的本意,心中不由生起一股暖流。
“你杀吴征的本意何在?老老实实地说,千万不要对我说谎,我会很伤心的。”
轻飘温柔的声线,仿佛一位慈祥的长者。
瞿羽湘连连摇头道:“我……我怎敢说谎?……”她此前干燥得甚至有些干瘪的肌肤,忽然冒出淋漓大汗晕染重衣,近乎停止的呼吸也剧喘起来。
吴征从未见过一个人的喘息能够如此急促,仿佛体内装着的不是五脏六腑,而是一种叫痛苦的东西,瞿羽湘正急切地要将它们全数驱赶出来。但吴征也知道她现下的大汗淋漓对身体大有好处,否则之前的五内俱焚,若不能及时散开体内热气难免大病一场。祝雅瞳当然不会在乎瞿羽湘的性命,可能让她只是身体虚弱而非重病则不影响今后一段时间内用人,可见思虑周祥。
瞿羽湘断断续续将前因后果诉说一遍,与前并无不同。祝雅瞳的离幻魔瞳下要说她能保留自我意识太过匪夷所思,吴征也终于松了口气。
祝雅瞳收回功法又松开揪住衣领的手,瞿羽湘脱力地软倒在地。美妇待她休息了片刻才好整以暇道:“方才服了什么,你当心中有数了?”
瞿羽湘汗出如浆喘息不停,怀着深深的惧意轻轻点头道:“是求死丹,家主饶命。”
吴征在表皮已开始烤得焦黄的山鸡身上洒下盐沫子,心中暗叹祝雅瞳见事之准。
“这种世所不容的畸恋,此人极大可能只是一时冲动,其实没甚么底气,有收服的可能。是以我才留下她一条性命,否则早一刀杀了了事。回头只需恩威并施,不怕她不就范。”
吴征不得不承认即使有两世为人,也有过不少的经历,可与霍永宁,祝雅瞳这等接触过的顶尖儿人物比起来差的仍不是一星半点。至于祝雅瞳层出不穷的手段,吴征可就望尘莫及了。
“吴大人是本夫人的财神爷,你不能动他,也动不了他!求死丹既已赏赐与你,自然是不会收回来的。你若乖乖地听话,本夫人自然会着吴大人给你解药,每一颗解药能保你一月不吃苦头,否则每日早晚发作一次,每次六个时辰,咯咯,不死无休!你也不必恨吴大人,更不需动他的歪脑筋。解药都在本夫人身上,有本事你来抢回去。”祝雅瞳笑吟吟地随手将一个瓷瓶抛给吴征,距离随远,准头精确无比,吴征只摊开手掌,瓷瓶便轻飘飘地落在掌中。
“夫人要我做什么?”瞿羽湘面如死灰近乎绝望道,方才受尽地狱刑罚的恐怖在脑海中深深刻印,若是要这么受尽苦楚地死去,还不如一刀抹了自己脖子的好。
“要你乖乖地呆在吴大人身边,他要你做什么,你就做什么。”祝雅瞳面色忽然一肃郑重其事道:“不许动歪脑筋,本夫人会时时刻刻牢牢盯着你,若敢再起不轨之心,祝家折磨人的手段有的是,你也知我绰号叫什么,我保证你死得苦不堪言。”
传闻地狱有蛇可大可小,生有四只利爪,能喷七彩毒烟,口内长牙如剑,称为迷蛇。最喜钻于魂魄体内,以利爪撕裂五脏,以毒烟腐蚀筋骨,以长牙啃食骨骼,令魂魄苦不堪言。无论冤屈者或是十恶不赦者俱饱受其苦。
瞿羽湘刚受了一场折磨,精神体能均十分虚弱。闻言面上立刻现出愤懑不已之色,显然要她协助吴征一百个不愿意,而强迫下去她对祝雅瞳无能为力,吴征有了防备也再无下手的可能。她一向爱慕韩归雁,可心中的爱侣早已倾心于吴征,只觉生无可恋,自尽似乎是唯一的归宿。
“你不用生气。吩咐你的是本夫人,现下你也是为本夫人办事。怎么?很委屈了你?祝家待人一向不薄,你若办得顺当可大有好处。云龙门难道连祝家也不放在眼里么?何况,本夫人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。”祝雅瞳眼眸中忽然闪过促狭,花瓣般香润绯红的香唇揶揄地抿着,让她看起来无比的调皮可爱。
“什……什么?”瞿羽湘本已有死意,此刻忽然泛起希望,大吃一惊下脸上又涌起淡淡的红晕。
祝雅瞳凑近她耳边低声道:“你想要韩归雁,咯咯,真是!也成,哪日本夫人开心了便将她送到你怀里又算得什么?”
祝家之主说出话,谁也不能怀疑她的能耐,世间除了圣上的金口玉言,怕再没人能与之相比。祝雅瞳敢说便能做到,只看她想不想做。
瞿羽湘心慌意乱,总算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,支支吾吾道:“我……那个…家主为何要如此做?”
“因为本家主不喜欢她!”祝雅瞳双臂环抱撑在屈起的膝弯,一对儿美乳硕大无朋,如同挂架熟瓜沉甸甸地落于双臂:“不管她在西岭边屯到底经历了什么,有这份名声便是不好。既非吴大人良配,拿来换你的一身本事倒也不亏。”
“雁儿……雁儿是韩大将军之女,家主莫要惹祸上身,更不可加害于她。”
瞿羽湘方寸大乱,隐隐然又觉得这位艳绝天下的美妇不仅大胆至极,脑中更是天马行空难明其意,有一股说不出的古灵精怪。
“噗嗤!”祝雅瞳露齿一笑忍俊不禁道:“韩大将军的女儿又怎么了?把她交给你亲近亲近又怎么了?你还能坏了她身子不成么?但若是韩归雁被你的真情厚意打动了呢?万一呢?啧啧,至少现下本夫人还是你的大仇人,你居然为了韩归雁劝本夫人莫要冲动。啊哟,这是爱屋及乌么?本夫人都有些感动了呢。”
瞿羽湘心潮起伏,她自幼在云龙门修炼,即至如花的年纪对一众师兄弟俱无甚感觉,反倒结识韩归雁之后被迷得神魂颠倒。午夜梦回不知多少次臆想将修长高挑的身躯拥在怀中肆意爱抚,可胯间湿润的粘腻液体总提醒着她自己也是个女子。她从不敢表达心意,只怕太过惊世骇俗吓着了韩归雁,从此再不与她相见。
这一份特殊的情感压抑心中,亦称得上大为遗憾。
祝雅瞳洞悉人心的双目如蕴春风,句句都指在她内心最期盼又最软弱处,让她无可拒绝。她惧怕求死丹的疼痛折磨,反抗祝雅瞳更是毫无可能的绝望,又期盼能有机会对韩归雁一吐胸臆。——即便要死,带着这份遗憾又如何瞑目?更何况……连祝家主都说万一呢?
这一场大起大落的疯狂暗杀过后,瞿羽湘倒多了不少自暴自弃的极端想法。
一念至此终于点头道:“望家主莫要失信。”
“甚好!本家主一言九鼎,你大可放心。”祝雅瞳衣袖一拂解开她穴道,优雅如拨云露月。回身向吴征狡黠地挑了挑眉毛……
韩府里的人丁较之鼎盛时少了许多,让偌大的府邸显得空空荡荡,往日里门前的车水马龙更是不见踪影。韩家二子一女在燕秦之战里屡立奇功,可圣上暧昧不明的态度却让百官们无不敬而远之。
车骑将军韩克军虽回到了成都,在朝堂上也变得谨言慎行,来往更是只一辆马车,六名仆从相随。韩家封赏事关大秦整个军方势力的变迁,拖的时间越久,韩家越是尴尬。
“爹,累不累?”能随在韩克军身旁的只有三女韩归雁。她接了下朝的父亲进府便体贴地一阵揉肩捶背。往日龙精虎猛的天下名将近年来老的很快,连身躯都日渐佝偻,韩归雁心下颇为难受。
“老咯,连上下朝都有些疲倦了。嗯,舒服!还是乖女儿孝顺。”韩克军眯起双目享受了一番道:“急吼吼的来又想做什么?”
“咦?女儿哪天没来服侍爹爹,什么叫做又想做什么?”韩归雁鼓起腮帮娇嗔道。
“嘿嘿,昨日刚去了北城府衙又没来见爹爹,今日你会没话要说?知女莫如父,说吧说吧,莫要藏着掖着。”韩克军一顿揶揄,说的韩归雁面颊飞红。
“吴郎……咳咳,吴征说了要帮你们做些事情。奚叔叔不在成都,胡大人又从不管他。人家是来向爹爹禀报此事,免得他乱来误了大事。”韩归雁在父亲身后做了个鬼脸,字正腔圆地说道。
“你那吴郎……咳咳吴征又在打什么鬼主意?说来听听。”韩克军一样字正腔圆,连语调都学了个十成十。
韩归雁在他背后一顿不依的粉拳,才将吴征的计划想法一五一十地道出。事关重大,她完全复述吴征所言,唯恐出了差错。
“唔……呵呵呵,这个小子!”韩克军冷笑道:“年龄不大,胆子比天还大。”
韩归雁骤然紧张道:“怎么?这么做不成么?”
韩克军拍拍女儿的手示意她停下斟酌了一番,摇头道:“你紧张什么?这小子……对你倒着实是不错。”
“哎呀!人家在问爹爹大事,扯到对我好不好干什么?”韩归雁大发娇嗔,被父亲苍老却仍犀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,羞得想找条地缝钻下去。
韩克军微微一笑也不点破,拍拍女儿的螓首意味深长道:“有些事你还不懂,也不需要懂。一个女孩儿家能有这一身本事已经够啦,何况贪多嚼不烂,你的吴郎这一点就很好。若是他帮你守了亭城后整日价地研究兵法,爹爹反倒要不放心。这个孩子心机深得很,好在有情有义,奚半楼的弟子,爹爹也信得过。好啦你去吧,有些事爹爹还要想一想。”
韩归雁满腹疑云,也知其中还有许多一时不便说明的难处,闻言道:“爹爹莫要太累。”
韩克军送走女儿,见她英武更甚当年,心中恍惚!
真的老啦,是不是该让位给孩子们,把一切都放下了?女儿临走前留下一本簿册,内里详尽书写了方才所说的一切。韩克军通览一遍,将簿册捧在手中掂了掂自言自语道:“小小的娃子,你是在逼我么?你们都在逼我?京都守备,真是好大的胆子!”
成都城除了羽林卫与金吾卫,以及城郊八校尉大军拱卫之外,京都守备亦是军方不得忽视的重权人物之一。虽只是五品的官儿,可八校尉军日常的协防拨备,补足兵员缺口,乃至军需供应均由京都守备管辖。以此将内外禁军完全独立为两个体系,互不干涉,互为牵制。
文毅与迭云鹤交厚,本也是秦皇最为信任的近臣。只因玉茏烟一事落了把柄,常年被胡浩,韩克军等人牢牢压制不得升迁。可秦皇对他的信任并未有所折扣,京都守备一职始终稳稳当当。吴征把歪脑筋打到他身上,不得不说一句胆大包天。
“靠这些就能足够?罢了罢了,看在你为雁儿一番美意,剩下的事老夫来做吧。”韩克军摇了摇头,面上殊无喜意,状甚萧索。
“大人回来啦!”
吴征一去三日音信全无,陆菲嫣心中忐忑不安。她对祝家的信任度比起吴征来要大打折扣,此行虽是简单的盯梢,难保其中没有暗藏危机。直到昨日拙性传来书信言道吴征已然返程方才安下心来。只是这家伙为何出门一趟又带回来个陌生人,虽是刻意以黑巾蒙去了面貌,体态却是婀娜多姿优雅万方,着实不在自己之下。一时心中竟翻起酸意与警惕!
吴征领先祝雅瞳半个身位,朝着陆菲嫣连连眨眼要她莫要多说话,只是暗暗庆幸她一贯也谨慎,否则败家娘们儿之类的话说出来惹恼了难以捉摸的女魔头,这辈子怕是没指望了。
三人毫不停步直达后院书房,吴征闭上房门,回头便见祝雅瞳掀开蒙面的黑巾撩动一头青丝,陆菲嫣正目瞪口呆,一张润口张成个圆圈。
千娇百媚同处一室。祝雅瞳长发飞扬,一袭淡紫长裙俏展仙姿;陆菲嫣虽是惊愕,可挺拔站立的身子被宝蓝色的绸衫裹得玲珑浮凸,媚如春水。二女只是站着对视便映得满室耀目生辉,吴征的视线真是片刻也舍不得移开。
“祝……祝家主怎会来此?”陆菲嫣心中酸意更甚,祝雅瞳与她年纪相当,美艳更不逊色分毫。她这三日若都与吴征在一起,虽两人身份相差太大,难免心中不太舒服。
“来帮妹妹的吴大人呀。”祝雅瞳眼角里不时闪过揶揄俏皮,火辣辣的目光更是要将陆菲嫣剥个干干净净,“妹妹的”三字也未刻意,听在吴征耳里哪还有半分不明?
“家主快请坐,师姑也请坐下。”吴征抽着冷气斟上茶水,对这位古灵精怪的豪族之主全无办法。
“现下可容不得半分拖延,正事要紧。妹妹还请回避,我与吴大人还有事要商议。稍后再与妹妹叙话说明原委。”祝雅瞳果断逐客,自顾自地在书桌上摆开六页白纸,倒水磨墨。
陆菲嫣更为不满,秀眉微蹙。可现下又不好发作以免与吴征的私密事着人看出端倪。一想祝雅瞳定是早已来了成都,吴征却始终瞒着自己不肯说明,也不知还打着什么歪主意,心中一阵气苦。
不想一只温热大手将她拉起,陆菲嫣心中狂跳作势欲甩,那大手一紧不肯放脱反倒加了一只,吴征大喇喇当着祝雅瞳的面柔声道:“你先回去,我一会儿与你细说。”
陆菲嫣羞红满面,连连点头下受惊的小鹿般一蹦一蹦地逃去了。
吴征暗自松了口气,无奈回头果见祝雅瞳眉眼含笑,倒是竖起大拇指道:“敢作敢当才是好男儿,若现下还要藏着掖着自欺欺人,我倒要责备你了。好啦这事儿不忙,你到我这里来。”她想了一想,多抽了两张白纸铺开。
吴征到祝雅瞳身后站定。只见美妇探出兰花般的五指拈起只小毫,深棕色的笔杆一衬,益发显得手指白皙透红。
祝雅瞳深吸了口气理理思绪,左臂斜倚压住白纸,提笔落字。吴征还不及看她写些什么,视线里满是她一头滑顺的青丝垂垂而落;一颗螓首微偏正在细细思量;微蹙的娥眉下秀鼻高挺而柔雅,更令人移不开目光的便是一对儿丰硕酥胸。
以她的坐姿位置而论,换了常人怕是胸口处尚有两拳空隙。可她的乳峰已是被桌沿抵住,双球正随着呼吸一挺一落,挺时被桌沿抵得反陷,令上半球处撑着衣料鼓起一抹旖旎无边的弯弧,落时又盈盈颤动,可想而知这一对儿玉乳的饱满结实。
吴征一咬舌尖闷哼一声,强自收敛心神。祝雅瞳知他分心刚觉不满,旋即便知是什么分散了爱子注意力,心中一慌不敢回头只细声道:“认真看,好好学。”
白纸上已落下了一行字迹:忧无患,男,身高八尺二寸(有疑:行动略有阻滞,或着垫高之物),肩宽八寸(有疑:易容垫肩)。头带淫邪鬼面此前未见。
武功:未知,类同玄元两仪功,九转玄阳决,然内力运转更为迅速,且无二者受限桎梏之处。疑内外兼修,肌体有化解消散内力之能。武器:长剑,剑身坚固而具韧性,锋锐未知,泛绿光,疑混有青钢,翠铜等物,有豹羽鵟为坐骑,疑临朝余党。
一笔至此,祝雅瞳又在纸边空白处勾勾挑挑,迅速将忧无患身形画下,尤其是一张鬼面绘制得活灵活现,与吴征记忆之中完全一致。
做完了这些,祝雅瞳搁下小毫起身让开座位道:“好记性不如烂笔头!有些事趁记忆最深之时用纸笔记下来日方不会稍有差池。你一贯聪明,但今后遇事越多记忆也容易错乱,自现下起还是多动笔好些。”
“祝家主教训的是!”吴征连连点头,诚心受教之时用尊称并无不妥。
“你不想添些什么?”祝雅瞳含笑点头道,目中净是期许之意。
吴征不急于提笔,在案头闭目回忆那一场荒山恶战。两名十二品的绝顶高手似都还未使出全力,可其中的境界已不是他能看得清道得明的,甚至有些动作已快得让他看不清晰。有限的见识里陡然灵光一闪,目光落下祝雅瞳标注的锋锐未知处。
“鎏虹”是祝家之主的佩剑,堪称天下最顶尖的兵刃。能够与之匹敌的兵器竟被标注了锋锐未知便是极大的疑点。吴征细细思量一番后,在武功一栏背后添加了一段蝇头小楷:剑法特异极尽偏锋,不与敌方兵刃锋锐处交兵,多以按、压、弹击剑身中段为主。
“只能想出这么多,我的武功还差得很远。”自家的字迹与祝雅瞳的极尽大气一比惨不忍睹,吴征有些羞惭。
“很不错!这一段本就是留给你写的,与我的料想也差不多。”祝雅瞳举起纸张轻轻吹干十分满意,丝毫不嫌弃其中狗爬般的笔迹:“现下我们做第二件事。”
她吹干墨迹时,撅起的香唇润红艳丽,即使圆嘬而起也仅有少许的褶皱,着实性感到了极点。
“是!”对千娇之体的无穷魅力吴征也有了防备,生怕再度出丑。这一刻神情专注素然,静候祝雅瞳的指示。
“你让拙性办的事情我都清楚了。你要对付文毅是么?”祝雅瞳莲步轻移端来茶碗道:“要我说,你的计划险之又险,这么做不太值当。”
吴征交托给拙性的事情零散琐碎,不想仍被祝雅瞳一眼看穿,连所用手段的结果都做了推论,这份子能耐吴征自问换了他便绝计没有。
“好像你不太服气?来,写下来我们理一理。”祝雅瞳并无责怪之色,脸上神秘的笑容倒是鼓励多些。
能得到祝家之主的指点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,吴征没有丝毫腻烦,依言提笔在纸上细细书写。
七张白纸被吴征写满了五页后停笔。祝雅瞳始终在左侧细看,见状曲起食指在吴征脑门轻扣一记嗔道:“小鬼头,还要瞒我?”说罢将空白的纸张拨在吴征面前道:“快写下来,没有韩克军帮忙,你哪来的底气?”
吴征无奈,仿佛在一双慧眼之下无所遁形,只得老老实实将最后一个,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环写下。
“妓院里大都藏污纳垢,难免有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,既在浣花楼里查到贼党踪迹,籍由此线索排查下去。从中总能找出些来历不明的女子。”
祝雅瞳一一将纸张依序放好道:“算是勉勉强强,以此为由发难也可以。”
两人一条条地理下去,直到在祝雅瞳“威逼”之下吴征才写下的那一页。
“三日之前,这里才是最关键处。不过,你不觉得太冒险了么?”祝雅瞳点着韩克军的名字道:“不说他会不会答应,便是答应了,两头不讨好落得一场空的可能性也很大。而且,靠这些便是加起来也未必扳得倒文毅。”
“你误会了。”吴征将纸张重新摆放后道:“这五处虽没甚稀奇,闹起来圣上或许未必会管,可百姓的意见会很大!所以要点在于一个快字!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乎同时发难,犹如一把火点着粮仓烧成滔天大火,本来不想管的也必须去管了。至于最后这一点,适时而发,把握性便要大得多。”
“唔,也有道理。”祝雅瞳露出意外的神情静静思索。
吴征看她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,一会儿蹙眉抿唇似在冥思苦想,一会儿双眉一挑似恍然大悟,一会儿唇瓣弯起喜形于色。
“很好!以点破面,斩其羽翼,环环相扣又仅略有先后,近乎同时发难,再借百姓民怨沸腾之势,照你这么说倒真能多上两分把握,这就值得搏一搏啦。”
祝雅瞳喜形于色,倒比她自己的事情还要开心。
“现下再加上最后一条——临朝余孽!当再加上两成把握,倒是意外之喜。其实事情的关键不在于他人,更不在于韩大将军,此事成与败全在祝家身上,还望家主助我。”吴征起身作揖。
“无论是昆仑还是旁的都必然要暴露,隐蔽性不足。知道用祝家之力来做这件事说明你已深思熟虑,我倒是小看你了。”祝雅瞳笑得更欢险些合不拢嘴:“既是合作,我当然会帮你。嘻嘻,你原先是不是有些忐忑?担忧拙性未必能将成都里祝家的人手布置得妥当?现下放心了吧。”
“高人行事高深莫测,你来了,至少在我这里把握又大了两分。”吴征指指胸口。
“好!”祝雅瞳忽然莞尔一笑道:“快回去吧莫要让人等得心焦。明日一早,临朝的资料会全数摆在这里。”
吴征挠头不好意思道:“她很不容易,我是真心喜欢她。”
“嗯,你说的我当然相信。”祝雅瞳又点着吴征的脑门道:“你呀,真是个惹事精。快去!”
望着吴征离去的背影,祝雅瞳终于忍不住眼含热泪,方才险些便要在爱子的屁股来上一掌,只觉一生之中,哪有一刻比得上这三日来的温馨甜蜜。
小院里亮着灯火,在夜露深重的寒夜里带来温柔暖意。
推开房门,陆菲嫣正坐在窗前发呆,见了吴征闷哼一声别过身子不愿与他目光相碰。
对付她吴征的法子可就多了:“咦,家里打翻了什么东西?怎地一股子怪味儿?”吴征抽着鼻子装腔作势地低头搜寻。
“哪有什么翻了?胡说八道。”陆菲嫣生活精细,即使从前深受婚姻之苦依然尽可能打点清楚一切,闻言忍不住低声斥道。
“没有?这么大一股子酸味儿哪里来的?”吴征大摇其头一路寻到陆菲嫣身边:“啊哟,原来在这里!”
“你……你走开,我不要和你说话。”看他死皮赖脸的模样赶走无望,陆菲嫣气呼呼地起身躲开,一副你离我远点的样子。
吴征哪肯放她走脱,伸手反勾她手腕。陆菲嫣自内伤平复以来武功大进,明了《道理诀》之后反应亦迅速之极,当即手腕一翻闪过,足下错步翩若惊鸿般避开。
屋内空间狭小不好施展身法,陆菲嫣也仅是避开便罢。不防吴征使开全力一路如影逐行,伸手又欲揽向腰肢。陆菲嫣撇了撇嘴,打定主意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能听之任之,蛇腰一摆让他捞了个空,神掌向他胸口推去。
掌未及身,吴征“啊哟”一声足下发软打了个趔趄。陆菲嫣吃了一惊,顺势变推为抓助吴征稳住身形慌道:“你受伤了?”
“差点命都没啦。”吴征连连喘息苦笑一声,却又趁着陆菲嫣不备一把将她抱个满怀。
终是又着了道儿,陆菲嫣一颗芳心全扑在吴征身上也顾不得吃味,听他说得不似作伪,急得泪珠都落了下来道:“你怎地不早说?伤得重么?”
“你又不肯听我说,我还能对着明月说去么?”掌握主动,吴征不慌不忙地唉声叹气。
“对不住……我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陆菲嫣又急又慌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,我就该跟着你一道去的。”
“你去?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一眼就被人发现啦,还盯梢什么?”吴征将此前的经历慢慢述说一遍:“……彼时我腿脚被缠住挣脱不得,兵器又丢了。那三支竹箭又劲又急,瞿羽湘的短棍又在背后,我是实在躲不过去啦……”
“呀……”陆菲嫣听得极为投入,饶是吴征活生生的就在眼前将她紧紧怀抱,仍吓得惊呼一声:“她的兵器叫墨殇非同小可,后来呢?”
“四枚石子救了我。”吴征拍拍她后背略作安慰:“三枚弹飞了竹箭,一枚打在瞿羽湘肩头。我本以为是拙性大师,回头一看,和你一样吓了一大跳。”
“祝家主?额,那倒要好好谢谢她。”陆菲嫣颇觉羞愧,讷讷低头不敢望向吴征。
“后头的事情才是想不到啊。”吴征将那场荒山恶战娓娓道来,听得陆菲嫣后怕不已。
“若不是祝家主在,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陆菲嫣脸色发白,呼吸急促得连鼻翼都一张一合:“忧无患?这是什么人?从来未听说过。”
“不知道。这等人见不得光,暂时不去管他。”吴征笑问道:“我也不知祝家主早早便来了成都,现下不生气了么?”
陆菲嫣抿了抿香唇,一腔怨气消散后回思方才的情绪也觉怪异,怎地一见祝雅瞳会激动如此:“不生气了,其实我不是生气。我就是……就是着急。”
“呵呵。”吴征被她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,柔声道:“我懂得你着急什么,怕我有事瞒着你不说?怕我移情别恋不要你了?哈哈,你着急这个,我很高兴欢喜。”
“美得你!”陆菲嫣白了他一眼,旋即想起一事当真气呼呼道:“她是祝雅瞳,你敢说不喜欢她?若是她刻意勾引,只怕你早已爬到她床上去了,又怎会念及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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